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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有」才能真正擁有  轉貼自天下雜誌電子報

《無所有》這本書是《天下雜誌》去年走訪韓國時發現的好書,一本深深影響韓國人內在的
經典。作者法頂是一位獨居深山、以身踐道的出家人。為了讓心靈更富有,法頂法師選擇了
清貧的生活,在「捨棄」中體會「獲得」。

◎小時鐘
與陌生人初次見面時,沒有生疏尷尬的氣氛,反而有一份喜悅。那是在有三十六億人口的
地球上,與其中一人見面的原因。不能不感謝彼此相見的這份因緣。雖然活在相同的天空、
相同的語言和風俗習慣下,你我的擦肩而過,是人世間的生態。

即使是不利於我的人,如果不是有相當的緣分,在浩瀚眾多的人群當中,怎麼會和這個人碰在
一起呢?借用佛教的說法,那是幾世修來的因緣。人和物的情形也如同這種關係。
在許多物品當中,有一個東西「來」成為我的。

在我伏案寫作的桌上,有個生活上甚為依賴、但身分不明的小時鐘。看著這小鐘愈發讓人覺得
人和物之間的關係,真是奇妙得不可思議。在我眼中,它不是單純的物品而已。

那是去年秋天,凌晨禮佛時發生的事。在法堂禮佛結束後,經過板殿,我漫步約一個小時後
回到住處,發現房門開著,小偷來過。平常沒有鎖門習慣的我,讓他毫不費力輕易登門入室。
一看,拿走了日常生活的東西,看來我需要的,他也需要。

儘管如此,留下的還是比他拿走的多。我忽然感到慚愧,自己有的比別人貪婪動念拿走的還多。
世上所有的物品,都不是我們生下時帶來的,只是因緣際會留在人身邊。有一天當它不見了,
是因為因緣圓滿而離開,能夠這樣想的話,就不會對失去的東西感到惋惜。而且說不定那是
前生我曾偷過別人東西的因果報應,現在別人拿走了,給我償還贖罪,反而讓人有如釋負重之感。

想知道到底有什麼東西不見,我仔細的清理了房間。對於已掉的東西不再眷戀,把散落的衣物
一一放回原位,不禁對人間紅塵事,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不見的東西中比較迫切需要的是桌上的小鐘。偷兒來過後幾天,我外出買鐘。心中打定了主意,
這次只要買一個最普通的便宜二手貨。來到清溪川一家鐘錶店。進去一看,呵!呵!哈哈哈þ!
哎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幾天前遺失的小鐘,正安然地出現在眼前等著我。而且是一男子
與主人正在討價還價的物品。男子一看到我忽然低頭迴避,難掩驚惶失措的眼神,不下於他的
慌張,我也緊張了一下。

最後我用一千元向那男子買回了我的小時鐘。我不是甚麼慈悲家,談不上寬恕別人。
說穿了, 我們不都是與舊物共同生活、處境相同的人嗎?感謝與時鐘意外失而復得的這段因緣,
同時也只有自己才能扭轉自己的心。

對別人完全慈悲的寬恕,還不如說是收回將動搖迷失的自己。

◎靈魂的母音─給小王子的一封信

小王子!你的朋友聖修伯理是這樣說的,「大人只愛數字。他們對新認識的朋友,
從來不提 最重要的實質性問題。他們從來不問,『他說話的聲音如何?最喜歡什麼樣的遊戲?
是否收集蝴蝶標本呢?』他們只問,『他多大年紀呀?兄弟有幾個呀?體重多少呀?
他父親賺多少錢呀?』,然後以為這樣才算了解朋友。

如果你對大人們說,『我看到一棟用紅色磚瓦蓋成的漂亮房子,它的窗戶邊開著天竺葵,
屋頂上還有鴿子þ。』他怎麼樣也想像不出這種房子有多麼好。你必須跟他們說,
『我看見一棟價值十萬法郎的房子。』那麼他們就會驚訝地叫道,『多麼不得了的房子!』」

現在我們的處境也是陷在數字的遊戲當中。人們只關心經過兩次選舉頻頻上升的物價,
出口量比預估下落,國民所得如何如何等等的數字上。彷彿從數字上顯現的愈多,表示人們
的生活過得愈好,因此讓治理國家的官員,全副精神只投注在數字上面。當數字上升時,
神氣得不得了;數字下跌時,就任意發脾氣。從不去關心自己生命的靈魂還剩下多少,
生活在被數字處處擺布的日子裡。

問題在於,因這看得見的數字把戲,會讓隱藏在人內心看不見的部份逐漸萎縮乾枯。
雖然你可拿這樣的比喻說,同樣是喝水,牛喝下去出來的是牛奶,蛇喝下去最後出來的
卻是毒液,但根本還是來自操縱數字當事者人性的本質問題。老是要看數字的大人,
即使在離開人間大地後,到處飄浮閃閃,也還不能覺悟那事實的真相。

小王子!你說過那種人不就是朵蘑菇吧?

「他從來沒有聞過一朵花,從來沒有看過一顆星星。他什麼人也沒有喜歡過。除了加減算帳
以外, 他什麼事也沒做過。他整天老是同你說,『我有正經事,我是個善良的人。』
這使他驕傲得很。他簡直不像是個人,他是個蘑菇。」

對!如同你從狐狸那兒得到的祕密,最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想要看清楚就要用心
去看。事實上,我們用眼睛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只有用心去感受才能看到更寬闊、更廣大的
世界。但是大人是這樣的嗎?單憑出現在眼前的,才算看到。他們是睜眼瞎子。
對於現代人來說, 努力去看那肉眼看不到的世界的智慧,是不中用的話。

◎無所有

「我是貧窮的托缽僧。我有的是紡織車、教養院的飯缽、羊奶罐、六條老舊的毯子、毛巾及
再普通不過的板凳,就這些而已。」

這是甘地一九三一年九月,前往在倫敦舉行的第二屆圓桌會議途中,對馬賽海關申報攜帶
物品時所說的話。讀到《甘地語錄》中的這句話時,我感到非常慚愧。那是為自己擁有
太多東西而感到慚愧。至少以我目前的本分,確是那樣。

事實上,當人來到這世上時,什麼東西也沒帶來,活到名字消失、離開人世時,也是空手離開。
在活著的過程中,我們有了許多所謂生活上的必需品。不過這些都是一定需要的物品嗎?
仔細想一想,不一定要的東西還真不少。

我們雖因需要而擁有物品,但有時也因那些東西帶來不少牽掛。所以擁有什麼,相對的就會
為它所束縛。原來因為需要而擁有的,到後來主客顛倒,反而因此失去自由。或許,
因為比別人擁有更多而炫耀,但炫耀多少,同時也得承受多少束縛折磨。

到去年夏天之前,我非常用心和費心地養了兩盆蘭花。三年前遷移到茶來軒時,
一位法師送來蘭花,成為房間內除了我以外的生命體。為了照顧這同居的小傢伙,
我特地買了養蘭的書來看, 為了它的健康,除了給它好的肥料,夏天還移到涼快沒有日曬
的地方,冬天則把房間內的暖氣調降到低溫。

如果把這樣的心思用在照料父母,恐怕早就成為孝子。像這樣百般地關愛它,也是有些回報。
早春時,淡雅的花香,含苞待放淺色的花朵,清新如上弦月的葉片,讓人期待,也獲得
茶來軒客人的讚賞喜愛。

直到去年夏天的某一天,我因要去奉先寺拜訪耘虛和尚,外出途中,原來籠罩在雨季中陰沉的
天空,突然露出晴朗的陽光,樹林里流竄出的蟬鳴聲,此起彼落地與溪谷潺潺的流水聲唱和著。
啊呀!想起蘭花不放在外面的庭院嗎?此時忽然怪起眼前久未露面的難得燦爛陽光。

一想到蘭花可能會被熾熱陽光曬到萎縮的光景,顧不得一切,慌慌張張地折回了住處,
果不出所料,蘭花已經奄奄一息。心中有說不出的惋惜,趕快給它澆水,不久總算恢復原狀,
不過,似乎沒有了原有的元氣。

那時,我才深切領悟到執著的難受。沒錯,我對蘭花太執念了。為了養蘭,不但無法外出行腳,
有事外出時還得記得把窗門打開,讓空氣流通切換,因為花盆擺在外面,也不只跑回家
兩、三次,這一切真是過度的執著。我決定趕快放下這執著。

幾天以後,我把它送給一位如蘭花般沉靜的訪友。我終於脫離了束縛,雖說有三年共處的情感,
但是如釋重負的解脫勝過心中的不捨與失落。真是愉快的解脫!

或許是透過蘭花讓我領悟到無所有的意義,從那天起,我決定實踐每天捨棄一樣東西。

人類的歷史彷彿就像一部所有史。為了讓自己擁有更多而不停地戰鬥。佔有的慾望是永無止盡、
永無休止的,哪怕是多一件就好的心理,也會讓這種佔有不斷充斥腦海。不僅不能滿足對物品
的佔有,連人也要佔為己有。若不能得到滿足,甚至會不擇手段,強行自別人手中搶來。

佔有慾與利害成正比例。不但個人如此,國家與國家也是如此。昨天還是友邦,今天卻動武,
曾經大興干戈卻互派親善大使,這種例子不知看過多少。這些都是在「佔有」的基礎上,
有著利害關係。如果人類歷史從佔有變成無所有,那麼世上應該就沒有戰爭。從來沒聽過
沒有戰利品代價的戰爭吧?

甘地曾經說過,「對我來說,擁有讓人想到的就是犯罪þ。」

你想擁有的,別人也想,然而,讓所有人都一起擁有幾乎不可能,難怪甘地會因擁有感到罪惡。

因為想佔有會讓我們眼睛矇蔽,所以也從沒想過檢視自己的本分。將來你我都會空手離去,
拋下這肉身孤孤單單地走完人生。那麼多東西,奈你有何作用呢?

捨棄的愈多,得到的愈多。這是可以讓因為身外之物而煩惱的人深思的一句話。什麼都沒有的人,
其實是擁有世上所有的一切,這正是無所有的另一層意義。

◎沉默的意義

現代真是話多的時代。雖然人嘴巴的功能是要吃也要吐,但再沒有比現今人們為了不吐不快,
而更勞心費力了。以前是只有人聚集在一起才能打開話匣子,現在隨著大眾媒體傳播的出現,
一個人也能滔滔不絕地聒噪。

我們都有過那樣的經驗,說出那麼多的話,其實只有一、兩句是有用的話。
天天從我口中說出的話,在一個人安靜下來回想時,發現絕大部份都是毫無用處的廢話。
人本來應該說的是必須要說的「真話」,但實際上,從口中說出的泰半是廢話與謊話,
實在令人感到擔憂。

一張嘴不停地說,體內的氣也隨著話往外擴散,致使話尾漸漸變得空虛淺薄。

有時我會想,怎麼樣才算是好朋友呢?首先,相聚在一起時,能意識到時間的存在,
不會因在一起的時間感到漫長無趣,反而有「哎呀!怎麼已經þ。」的感覺。
彼此之間濃厚的情誼,會讓人感覺到時間飛逝得特別快,這是因為與好友相距於時間與空間之外。

其次,又怎麼樣才可以看出是好朋友呢?不錯!好朋友就是即便不說話,也不會感到無聊或尷尬。
不需開口出聲,也能默默傳情。差別在沒自口中發出聲音而已,字字珠璣,從沉默當中
已不斷閃爍而過。到達那境地,是時間與空間所無法左右的。

話經常伴隨誤解而來。一句相同概念的話,會造成不解和誤會,都是因為彼此不了解藏在
話語背後的意思。母親可以知道正在牙牙學語的孩子說什麼,與其是聽懂他發出的聲音,
不如說是豎起耳朵用心去聆聽。

這種母愛在沉默當中傳達。

不能吞下沉默的話語,那與噪音無異。從不經大腦思考、信口開河而出的話中,我們可以知道
噪音與話之間的界限。今日我們的社會,不論身分地位高低,從口中說出的話會趨向
淺薄鄙俗的現象,證明了人內心的空虛。這是因為人們不從內心接受沉默的觀照。

同時,急躁的現代人不知如何使用自己的語言。毫無抵抗地接受來自當權者、明星、歌手、
諧星等人的言語,且如出一口的模仿。所以腦袋變得空洞,被奪走自己原有的語言。

語言的極限是沉默

修行者的寡言與沉默被視為一種美德,正是因為其中是參話頭的所在。透過默想我們聽到
聚合在內心的聲音,這種內心的聲音如同還未經過編輯的經書。讀經的真正意義不也就是
要與經書一起生活,去讀懂那還未成為鉛字的語言嗎?

我有一卷經
不因紙墨成
展開無一字
常放大光明

這是佛經裡的話。這話的意思是,日常中人們慣於只透過眼視、耳聞、手觸等感官動作,
意識事物的存在。但實際上如沉默一般,會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時候。所以人要跳脫
自我中心的既有觀念,懷著坦誠虛心,才能常放大光明。

語言是人們傳達意思的工具,有時也會有反作用的機能出現。「口是禍門」意指禍從口出,
這句話是對「話」反作用的指責。

紀伯倫曾謂,我們該說的話是「用聲音之中的聲音,在耳中之耳。」事實上語言的極限說是
言語,不如說是一種沉默。喜極無言,人在極度感動時是說不出話來的。但人們通常仍是
照說自己愛說的,且認為非說不可。

也有該說卻死守沉默的人。那不是美德,而是一種卑怯的迴避。那種沉默有時形同犯罪,
沒有勇氣面對正義與真理的沉默是卑怯的逃避。卑怯的迴避只會讓我們的社會蒙受污點。
沉默的意義是為了去除贅語與廢話,說出正正當當有用的話,不是死守膽怯的沉默。
它讓人們不管在哪兒,都可以無距離感地暢談,而這些話語也連接貫通了你我光明的大道。
這也是修行者修練沉默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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